温苏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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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巍生日快乐】【巍然】留在我身边

北京时间18:13     这里是温苏

祝巍巍生日快乐鸭~

9000+  有私设

上一棒指路太太 @楚韶然 



“我市海洋馆昨日正式开业,单日游客突破三万人,创下我市单日游客记录……”午间新闻里,主持人正播报着昨日海洋馆开业的盛况。

 

沈巍边听新闻边对着全身镜整理衣服。桌上的手机伴随风铃声震动几下,“大家记得今晚七点正华酒店三楼,不见不散”,屏幕上是当年高三一班的群消息,今晚的同学聚会,庆祝他们毕业十周年以及当年的班主任曹老师正式退休。

 

樱桃红过,芭蕉展绿,穿着白衬衣和校服的少年不必再偷穿父亲的西服假装沉稳,时光和经历将他们雕琢得外表温润而内心坚韧。

 

这是二十八岁的沈巍,葳蕤生物制药负责人,芝兰玉树,处事沉稳,虽年纪尚轻,但管理公司并不比当年的老沈总差,甚至青出于蓝。自七年前临危受命来,从不被长辈看好到掌控大局,他迅速成长脱去一身稚气,大概别人家的孩子做什么都是最优秀的吧。这样的他身边总是不缺少优秀的男孩女孩的,但只有一个人,心里眼里余光中都只能是他。

 

系领带时,沈巍手指从衣领一侧探入触上自己后肩处几条微微凸起的痕迹,还残有几丝酥酥麻麻的痛意。微侧身,镜子里照出身后床上隆起的被子,依稀可见井然露出的头发,蓝色家居服后领。被子下的身体动了动,井然翻身移向沈巍常睡的右侧,继续熟睡。

 

落地窗外,无垠的蔚蓝飘荡着一片心形的纯白,远处的高楼景物被镀上一层浅淡的暖色,是平常而又温暖的景。他第一次见井然也是这样一个清晨,那是他刚转学到龙大附中的第一个清晨。

 

 

三月,龙大附中如期迎来开学,一个假期未见,认识的同学在路上偶遇时热情招呼对方。男孩子会箭步追上前面的同学,一个拳头“砸”在对方肩上,顺势搂住对方。女孩子的要见面温柔一些,一句问候后并肩同行,交流假期的变化,以及作业的完成度。

 

相较其他同学的三五成群,井然一个人显得有些伶仃。简单的白色衬衣,米色休闲裤,浅灰色背包,耳线从下颌侧垂落收回裤子口袋。他走在路侧阴翳下,沉浸于自己的世界,将自己别于周围。

 

井父因疾病过早离世,井母不得不边承担着爱人逝去的悲痛,边故作坚强的一人带大井然。井然也曾认为母亲是坚不可摧的,白天早起替自己准备好一天的饭菜放在冰箱,然后上班到晚上十点甚至更晚才回家。井然会每晚等妈妈回家最后在沙发上睡着,但第二天总是在床上被饭香叫醒。虽然爸爸突然离去他伤心,但是妈妈将他照顾的很好。“妈妈是最全能的”,之后的井然想起自己那时的想法只觉得自己愚蠢至极。

夏季天气开始炎热,井然下午吃了五个冰淇凌,半夜被肚子疼醒时怕妈妈知道自己吃了太多冰淇凌以后不再买给自己,所以蹑手蹑脚地往厕所溜去。路过客厅,妈妈的房门漏出一线亮光,吓得他立即摒气,在原地呆愣几秒才继续移动。

窗外的月光、灯光都静悄悄的,屋子里的声响就明显起来。井然捂着肚子弓着腰,却发现除了自己紧张的心跳声和尽力减小的脚步声外还有第三种声音,混着灯光从妈妈卧室的门缝里偷渡出。

女性是最柔弱的也是最坚强的,白亚茹在床边抚摸着黑白照,白日的优雅荡然无存,这位高知女性眼泪和鼻涕一起在脸上映出光亮,因为鼻腔堵塞只能张嘴呼吸,满脸的液体又进了口腔。等眼睛干涩咯吱响时才想起去清洗。井然和妈妈四目相对时,一个忘了肚疼,一个忘了掩饰。

 

井然开始学着照顾自己。搭着凳子给自己蒸熟速冻的早餐,妈妈做饭时踮着脚清洗果蔬,按时完成作业,不乱吃零食,严格早睡早起调整作息。他的乖巧懂事是白亚茹沉溺悲痛时的稻草,握住就不会溺亡,而对于那晚的事情母子俩默契地不再提起。

 

井然听着随身听里的英语听力走在熟悉的道路,穿过下一个路口就到校门了,上学期期末,因路口未安装红绿灯导致有学生在着急过马路时发生交通意外,一个假期后这里便多了信号灯。井然低头切换播放时忽略了路口变化,跟着同学继续走,而这时信号灯恰好变了颜色。井然突然感到身后有力在拉扯,连人带包被往回拉,耳线跟着掉落。

 

“红灯了。"沈巍松开井然背包。作为刚转校来的新生,他一直若有若无地注意着人群外的井然,走在他身后。三秒的绿灯倒计时见他并没有停下来,直接伸手揪住背包将人拉回来。

 

“啊?啊!谢谢。”井然低头收好垂地的耳线,后怕、尴尬、感谢的心绪交织。身侧的人颔首不再说话,注视着对面的红灯闪烁。路人集聚,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充斥,井然余光偷瞄沈巍, 平光镜片下,卷翘浓密的睫毛微颤着将要触上镜片,形成极好看的一个弧度。

沈巍似有察觉,眼球转至左侧看向井然,只瞥到对方匆匆收回的视线。此刻井然内心像偷吃糖果险些被抓着的小孩,热度一下子窜上头部,收回视线直直盯着前方,卡着绿灯亮起时快步逃离原地。

 

井然的位置在教室右侧临窗,偏头时可以看到楼下小道。老师还没来,他盯着花圃里淡蓝的鸢尾花出神。

 

“我可以坐这里吗?”后桌有熟悉的声音伴随凳子的挪动声,井然想转身时老师恰好进来。曹老师每学期的开场白都相差无几,他在讲台上说一句,台下顽皮的学生低声模仿着语气神态接出下一句。

 

“好了,这学期有位新同学转来我们班,沈巍同学,你自我介绍一下吧。”井然看曹老师对着自己的方向,身后桌凳移动,后上方仍是自己熟悉的声音。

 

井然关于差点闯红灯被拉回来的尴尬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沈巍的加入给他增添了不少压力。一直稳居年级第一的他在高二第一次月考较沈巍低了五分,一道数学选择题。

 

午间的教室,住校的学生回了寝室,走读的也抓紧时间回家吃饭。井然仍坐在位置上,一整页的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公式代换,是少年和少年的好胜心。解题思路是无可挑剔的,但是所得值域却比正确答案扩大了,烦躁!

 

已经离开的沈巍因为钥匙落在了课桌里再次返回,教室门前,一眼看见盯着试卷和草稿烦恼的井然,指尖在不停按着笔头发出声音。

 

在沈巍经过桌子时,井然下意识将草稿往墙内侧移动,低头装作继续运算的样子,心里却时刻关注着沈巍的动作。而站着的沈巍瞥到试卷和草稿后当即明白了他的心思,“要一起下楼吗?”

 

“啊?我,我等一会儿再走。”井然抬头看一眼他又立即低头错开实现,对于这次的考试,他心里是有些别扭,那股子倔气在心里堵着。但是他解了许久解不出来答案是事实,不会就是不会。“沈巍。”井然叫住已经走到前一排的沈巍,将自己的解题推了推,“你是怎么解出来的?”

 

退回两步,沈巍接过笔在草稿上圈划着井然的解题,“这里直接三角代换虽然也可以求出数值,但是不符合第二题干,用辅助公式可以把这里舍去,缩小值域。”

 

金黄色的阳光镀上沈巍修剪得圆润的指尖,他握笔圈写时在纸面和腕间投下一小片阴影。讲解时他向井然一侧俯身,不急不缓的声音和气息自上而下穿过井然身前。一个俯身讲解,一个倾听思索。学霸间的交流简单明了,沈巍一点井然当即明白。

井然抬头准备表示感谢时目光又不自觉被沈巍的侧脸吸引,这一次离得更近了,仿佛自己呼出的气息也撞上他的侧脸。眼睫弯翘着根根分明,随着沈巍偶尔眨动眼睛而上下交合。阳光照射下脸部细微的绒毛都闪着光,唇边有少年渐渐成熟而长出的胡须,说话间随唇部移动着。

 

“嗯,我说清楚了吗?”两次偷看对方都差点被抓个正着,井然有些不自然地收回心思整理习题。

 

井然深感之前自己的那些纠结真的只是自己在矛盾,相对于沈巍,自己未免有些小家子气了。之后两个人关系有了很大的改善,路上偶遇对方时会自然走过去,微笑,点头,同行。

 

因为一道数学题,两个人关系拉近很多。日常进行最基础的学习交流,两人各自暗暗较劲,不甘落后,谁都憋着一股劲进步。这种良性竞争、鼓励互助的友情发展得快且稳定,很快成为惹人注目的学霸双人组。

 

高二最后一节课,班主任布置了一项特别的作业,在这个假期里为自己定一个高考目标,包括理想的分数,心仪的高校……同清晨的麻雀,同学们叽叽喳喳讨论起来,少年们对自己的未来总是报以最好的憧憬,不加顾虑。

 

那个暑假,龙城会展中心举办了一场摄影展,而沈巍早在开始售票的第一天便定好票邀请井然。放假这一个多月来两人都忙着复习没有见面,还有一周就开学了,也趁此机会出门逛逛聊聊各自的想法。

 

摄影展上,井然在建筑专题的一组作品前更长的驻留,四幅画面展示了一对老人和他们屋子度过的光阴。第一张,两人各自垂手站在屋门前,门两侧贴着自写的红底婚联;第二张,两人贴的进了一些,一同护抱着那个娇小的新成员;第三张,两人坐在椅子上,身后是一对穿着婚服的新婚夫妇;第四张,已两鬓斑白两人双手搭在膝上,被一群孩童、青年、中年围绕,是四世同堂的一大家子。作品的名字为“檐下”,一檐之下,人间烟火。

 

“你想好考什么专业了吗?”回家路上,两人并排走着。

 

“嗯,其实刚刚在摄影展时我就一直在想,我们从出生就居住在屋子里躲避风雨伤害,也在里面生儿育女直至生命结束。装点屋子让它变得温馨有爱,更适合居住、生活。生活的烟火气让屋子有了温度,而没有人居住的建筑会迅速荒败。所以建筑应该是有温度的,那才会成为‘家’,温暖的家。你说,我考建筑专业怎么样,给每个家都设计出有温度的房子。”

 

“不错啊,很有意义,重要的是你喜欢。”

 

“那你呢?生物专业?你上学期还拿了生物竞赛一等奖。”井然自己有了目标,也不知道沈巍会考什么,或许、、、他可以期待他们能考同一个学校?

 

“ 嗯,龙大的生物工程是王牌专业、、、建筑系也是。”沈巍迟疑片刻还是“不经心”地补了后半句,他心里藏着的那只小狐狸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害怕惊动了眼前的小兔子。

 

 

“龙大,龙城大学”,井然在心里念叨了几遍,如果他们考上同一所大学,那就能和现在一样一起讨论问题,一起散步,一起看展出?“那我们一起考龙大,我的建筑系,你的生物工程。还是校友。”

 

好。心底隐秘的期盼得到回应,沈巍偏过头错开井然的目光,害怕被窥探出自己的秘密,而在井然看不见的侧面,沈巍心底的雀跃不可遏地溢出。

 

 

高三较其他年级提前开学,高考也进入三百三十天的倒计时。少年们或许并未都真正明确自己的目标,但摆在眼前的高考是最迫切的,是可量可及的。家长、师长日日强调“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这是你们仅有的一次最公平的竞争”。

 

校园里的气氛不知不觉间就紧张起来。午间越来越多的同学选择留在教室,打包一份饭匆匆吃完遍投身题海,都相信自己多刷一类题型就多了一丝胜算。午休就是趴在课桌上睡半小时,刚开始会因为不习惯而压麻胳膊或酸麻腿部而醒过来,但总会习惯的。

 

两个人既然约好了一起考龙大,每日便更多时间待在一起。桌子两侧,两个少年相对坐着,为同一个目标努力,互抽知识点,互出题目考核。互相陪伴是最好的鼓励和动力,抬头,总是对方专注的模样。“他在为我们的目标努力”,这个想法从心底翻滚出时,莫名的开心替代备考的枯燥,无趣也变得有趣。

 

百日誓师时,别人的慷慨陈词想的或许是大学的惬意,对未来的憧憬,想着就此改变自己的命运。而对于沈巍和井然,更多的,是关于龙大的约定。沈巍站在班级的长队里,得益于身高能看见主席台上作为学生代表领誓的井然。红色标语前,他穿着天蓝色的校服,阳光自高处洒满他全身,那是沈巍眼里发着光的井然。“我一定会留在你身边的”,台上的他并不知道此刻沈巍内心的想法。

 

六号晚上,沈巍整理完所有笔记资料,将它们整整齐齐码放在书架上,再次检查考试必带物品是否齐全后长呼一口气,对着贴在墙面的井然写的“高考加油,为了龙大”如释重负弯了弯眉眼,十点,还有二十三小时。沈巍自书房回卧室,桌上的牛奶还是温热的,平日过了十一点还要催促才肯睡觉的沈夜也早早睡了,凌乱的笔迹写着“哥哥加油”,配一个加上联想才能认出的加油表情。

 

他突然很想打电话给井然,想着想着就翻出了手机联系人,在“嘟嘟”声中意识到自己真的拨出去了,慌乱着想挂掉时对方已接通。一时间又不知道自己想说些什么,只询问准考证有没有带,要记得考场,要记得安排好早起出门时间,早餐一定要好好吃,不要紧张……能想到的都嘱咐了一遍,井然在电话那头一一答好。

窗外灯光静静流淌,风吹过带动窗台的兰花晃悠叶片,迎面微凉。有很多的都想说,但又找不到可以吐露的,电话两头陷入沉默。心跳声渐响,沈巍一下一下数着。

 

“早点休息吧,明天加油!”“

 

一起加油!”

 

光自窗户溢进,将窗前的物体阴影拉长,在墙面光影纵横交错。沈巍侧身躺着,思绪散出飘荡在光影里。他在等,等一个结果,或许失望而归,或许得偿所愿。而那些期待,忐忑,犹豫,试探,小心翼翼和满心欢喜,都关于他——那个叫井然的少年。

 

六月底的夜晚带了燥热,不知是谁最先尖叫一声“成绩出来了”,似一大块金属钠被投入平静水面,瞬间沸腾炸开。以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敲击键盘在页面输入账号密码,凝视三个小点来回跳动,好的、坏的结果在脑内同时充斥。沈巍不停和井然对话来转移彼此的紧张。当沈巍突然歇了声音时,井然预感到页面刷新了,他停下所有动作,仔细辨别对方的变化,试探着发问,“怎样?”

“嗯,应该稳了,你呢?”沈巍尽力按捺激动,但略颤抖着的声线显露内心的欣喜。沈巍心中那个珍贵的罐子里已经如愿装满了一半,随心情起伏晃荡着叮当作响。

井然看一眼还在跳转的页面,“卡住了,估计是人太多系统崩了。”

一个人的等待成了两个人的煎熬,如井然坚信沈巍可以,他也相信井然一定可以,但过多的在乎反而容易患得患失。他或许可以坦然自己会失败,但不愿接受关于他们约定的落空。

“小巍,我收到信息了。”

“怎样?”他好像又回到了几分钟前,再次以同样的紧张等待着另一场考试的“成绩”,但这次成绩并不由他决定。

“我们,九月龙大见!”

夜深了,两个少年带着关于未来的憧憬入梦,他们在等,等下一个约定成为现实。

 

军训刚刚结束,学院通知将举办迎新晚会,感兴趣的同学都可以参加。井然在室友的鼓励下报名小提琴演奏,至于选择的曲目,沈巍询问好几次也没能知晓一二。

 

晚会当天,沈巍抢到舞台前最佳的位置之一,四周多是三五成群的女孩子,热烈讨论着节目单,消息灵通的甚至还打听到了哪个节目的表演者高高帅帅适合当男朋友。沈巍对他们的话题并不关心,拿着节目单计算着井然出场的大概时间,直至女孩们似乎提到井然的名字。他保持着低头的动作,注意力却集中在她们的谈话。

 

歌舞轮换,主持人和表演者来回,掌声起起落落,终于到了井然。彩灯悉数关闭,独留清清浅浅的光洒照,干冰盈满舞台。这是沈巍第一次见井然穿正装,优雅矜贵。他拿着琴对台下鞠躬时也一眼找到了沈巍,相视一笑,在沈巍周围女孩的惊呼中抬臂搭弦,舒伯特《小夜曲》在他指尖缓缓流淌出,像被月光笼罩的湖面的縠纹,带着流光一圈圈漾开,浸润每一个听众的心。至于演奏者琴声里潜藏的心绪,大抵只有特定的那个人与他共鸣。

 

惨绿少年井然在这次晚会后迅速登上龙大表白墙,校园的消息流传的很快,井然在哪个系,哪栋教学楼上课,课表的安排,一些小习惯都被爱慕者打探清楚。座位上的爱心零食,校园各个角落的“偶遇”,莫名其妙的加好友验证,井然突然后悔自己参加迎新晚会。

 

而沈巍因为时常与井然同行也很快被注意到,也算间接帮井然承担了不少压力。不过,学校也有另一群人的存在,鉴于对“美”的欣赏,她们嗅出井然和沈巍间的另一种微妙,“巍然成风”成了她们心照不宣的快乐源泉。

 

“井然在来图书馆的路上被表白了。”这是沈巍在图书馆时莫名收到的纸条,送信的人“路过”身边时塞在他书页间就溜之大吉。沈巍是有些慌乱矛盾的,他该去吗?以什么身份去?那是惦念多年的男孩啊,自己还没有争取就放手吗?他一直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等他们都再成熟一点,等他们都可以真正坚定心意下定决心的时候。他还没等到那个他认为合适的时机,可是井然愿意等他吗?

 

放手或者开口。

 

桌上的书维持着原样,桌前的人已有自己的答案。

 

路边还留存着摆放的蜡烛,几个女孩在帮着收拾,花束被丢在一旁,红色的花瓣散落。沈巍心底的希冀冒头,径直往井然宿舍走去。

 

井然开门让沈巍进去,却在人进屋后转身避开。沈巍只以为他可能心情不好,在心里遣词造句着演示该如何开口,想说的很多又无从说起,从未有过的思乱如麻。

 

“沈巍。”井然长呼一口气走到沈巍身前,直直地盯着他,眼里酝酿着太多情感。沈巍被看得有些蒙,正准备开口坦白,井然整个人直接压了过来。他吻得有些仓促急切,说是吻,不过是胡乱的啃咬着沈巍的唇角,待尝到铁锈味后慌乱无措的停下,大口地喘着粗气,不敢直视沈巍的眼睛。井然大脑一片空白后开始后怕,他会生气吧,自己的好朋友一直对他图谋不轨。他会和自己绝交吗?井然慌乱地想要道歉。

 

沈巍倾身过来双手掐住他的胳膊,蛮横地将他往怀里带,不等井然说一句,比井然更用力的吻上来。所有的话语都被相依的唇齿拦下,变成交织的、逐渐粗重的呼吸。沈巍渐渐意识到自己掐痛怀里的少年,手臂向后移动揽住他的肩背,将人圈近自己的怀抱。呼吸、心跳,在靠近时逐渐一致。

 

没有人开口说在一起,但他们确确实实在一起了。

 

 

两个优秀的人互相靠近,一同努力,一起陪伴对方成长为更好的自己。

 

大三将要结束,同当年高考一样,井然与沈巍约好一起申请去意大利进修。租住的公寓里,井然正拿着两人的申报材料一样一样地仔细核对,沈巍在准备午餐,已经连着两天吃速食了,今天收尾要好好吃饭,也算是庆祝。

 

“巍,你手机一直在响。”

 

沈巍有些慌乱地将锅里的红烧带鱼收汁装盘,一边接电话一边转向厨房端另一道菜,没走几步就变了神色。垂下的手紧攥围裙,用好大力气才挤出一个“嗯”字,血丝布上眼睛,眼眶红了大半,摘了围裙往外赶,慌乱中腰侧撞上桌角。井然回头只看见沈巍捂着腰匆忙出门,连叫他几声没有回应,井然预感出事了,立即打电话到沈家,从沈家保姆那儿得知沈巍父母出了车祸,沈夜也被通知去了医院。

 

井然随后赶到医院时沈巍正接受警察的询问证实与受害者的亲属关系,手术室的灯亮着,长椅上沈夜抱着书包哭到茫然,一位女警试图安抚他,不停递纸巾给他却丝毫没有效果。井然走近时他立即扑过来,埋在井然怀里大幅度颤抖地哭泣,哭得整张脸都成了红色。井然轻拍他的肩,余光时刻关注着沈巍,侧面看去他还是镇定的,警察的询问尽力在回答,只是每说一句会稍许停顿才继续。

 

沈父沈母先后被推出来,都盖着一片雪白,沈巍签了两次字,每次都用尽所有气力。

 

家里的氛围再回不去,沈夜哭到后半夜才在井然的陪伴下睡着。书房的灯还亮着,沈巍要处理事务很多,父母的葬礼,公司的运作。沈夜可以放肆痛哭展示悲伤,沈巍却好像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井然移了凳子坐在他身侧,不说话,只是陪他坐着,隔一段时间便起身给他倒一杯温水。

 

黑夜在浓稠到极致后转换为墨蓝色,慢慢淡去,世界渐渐又浮现它的样子,天亮了。今天公司紧急召开的会议由沈巍主持,毫无准备被推到这个位子,临阵磨枪一整晚他也不知能否扛下重任。井然起身走到沈巍身后,双手绕过他的肩颈将人拥入怀里。沈巍偏头,蹭着他的胳膊深吸一口气,将透支的气力找回。

 

井然白天在沈巍家照顾沈夜,从小家境优渥、父母恩爱、兄长关心的他从来没有太大的烦恼,一直是个长不大的小孩。晚上陪沈巍一起处理事务,哪怕只是在一旁陪着他,在他出门前给他一个拥抱。安慰的语句是多余的,最好的安慰是陪着他,陪他经历黑暗时刻迎来黎明曙光。

 

当辅导员通知申请上交的最后期限时,井然瞒着沈巍准备放弃,又找了借口准备回家告知母亲自己的决定。

 

刚开门,院子里打理花草的白亚茹立即放下喷壶,喜悦地回屋摆菜吃饭。一坐下,白亚茹忙着帮他夹菜。“然然啊,我想了想,你一个人去国外我还是不放心,反正我退休了也没什么事,就和你一起去,签证都办下来了。前两天托你王阿姨找了中介,这房子啊空着积灰,我准备租出去。”

 

白亚茹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安排,井然丝毫没有说话的机会。“昨晚我梦到老井了,他拿着铁锹在院子里种树,说是让他陪着你一起长大,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些年我就一直害怕,害怕我没能好好教导你,害怕你辜负他的期望。”她说着说着语气便带了哭音,在井然欲伸手时放下筷子去擦眼角的泪,“还好,还好,他知道你现在的样子也一定感到骄傲的。”

 

井然避开她的目光,夹了菜到她碗里,一直到第二天返校,终究是没能将想法说出来。等事情成了定局,自己再告诉他吧。

 

沈巍今晚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公寓,井然收到的信息他自然也收到了。他问了负责的老师,井然没有上交申请他立即猜到了他的想法,可不应该这样的。他有多优秀,进修对他的意义怎样他都知道的,自己不应该成为他的顾虑和束缚。打印好的申请表被沈巍一笔一划填写完整,以在公司签署任何文件都没有的郑重,逐一检查数遍才放进档案袋。井然那份明天会出现在老师的办公桌,而自己那份,会被放入他办公桌抽屉的最下层。

 

不到一周,井然的申请便顺利批下,他出国那天沈巍一个人去送行。他在原地目送井然和白阿姨离去,渐渐掩于人海,那时,他真的以为他会失去那个男孩了。

 井然在一片暖意里醒来,微眯着眼从床上撑起身子,侧身看见床头沈巍在出门前准备的饮水,以及嘱咐自己按时吃饭的留言。拖着步子洗漱,翻找出自己的衣物换上,边吃饭边处理信息。这次回国除了海洋馆的开业典礼,他还有更重要的事一定要完成。因为要回酒店取东西,井然决定自己先去同学会等沈巍。

 

十年未见也不常联系的同学似乎并没有什么话题好聊的,但总要寻觅出一条纽带来缅怀那分关于青春的情怀。上学时大家便是各有各的小圈子,毕业后频繁联系的也只是那几个人,此时三五成群的各自围坐,井然反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索性挑了角落的位置等老师和沈巍的到来。

 

在班长的带动下大家总算是结束了意义不大的寒暄,开始寻找为数不多留存的共同记忆。聚会并没有维持多久。在老师表示疲倦后井然主动提出送老师回去,沈巍自然也不再留下,其余人也相继离去,各自散场,关系好的则另约了地点准备继续。

 

将老师送回后,准备驱车回家的沈巍被井然叫住,在等沈巍来时他喝了酒,此刻有些迷迷瞪瞪地解了安全带靠近沈巍。密闭的车厢里,两个一米八的男人挤在前排,井然撑起大半个身子,轻巧地夺了人眼镜,将沈巍压在车门和驾驶位的角落。同涸辙里的鱼等来暴雨,努力张开嘴扭动着身子,迫不及待又痴心地想将所有都纳入身体。有限的空气中掺着酒味,在气息交换时被体温蕴得更加醉人,带着对方的情绪与温热劈天盖地地袭来。

 

沈巍回过神后,纵容着配合着井然的动作,车内温度很快升起来,混着酒精开始剥离人意识。沈巍手掌不知不觉便由撑着座椅挪上了井然后腰。井然偏瘦,因为此刻的动作弓着腰,腰窝轻易显现出来,沈巍的手刚好贴合上去。白衬衣扎在西装裤里,无力隔绝掌心与肌肤交换热度,沈巍手指开始不安分地动着,一寸一寸往下移动。

 

当灵活作乱的手指触上衣角,井然松开微掐着沈巍后颈的手,突然将车窗打开。带凉意的夜风争先恐后地拥进来,散去车内的燥热,井然惩戒似的齿尖用力,满意后侧开脸靠回座椅,恶作剧得逞的孩子此时若无其事地看沈巍缓神后整理衣物,重新戴上眼镜。

 

“我想吃学校门口那家李记葱油饼和牛肉包。”

 

李记的葱油饼和牛肉包,陪伴了龙大附中大部分学子的高中时代,尤其是临近大型考试时,学生排队时常排到了人行道。每次井然回国两人都会一起去吃,沈巍去罗马时也会特意带去。沈巍并未多想,直接开了导航驱车过去。

 

围墙外望进去教学楼灯火通明,还有靠窗的埋头苦读的身影。进不去校门,沈巍和井然在学校对面的小广场并肩逛着。夜练的人散去,学生还没下自习,小广场上很是安静。花坛侧有一条长椅,井然率先去坐下,沈巍右手搭着外套,拿着打包的食物跟过去。

 

并排坐着却谁都没开口说话,沈巍察觉到他的反常,早几个月前他便总是藏着心事。井然盯着两人地面重叠的影子看了许久。

 

“小巍。”

 

“嗯,我在,怎么?”

 

风吹得斑驳树影晃悠起来,井然缓缓吐出一口气,“我知道,出国后,我们每次见面都刻意避开‘能呆多久’这个话题,我不问你会不会去罗马,你也不问我会不会回国。上次在许愿池我祈祷让你留在我身边,我在罗马等了一年,我们之间依旧是语音留言和视频通话的交往模式。我没有在责怪什么,我更知道你总是忙到不吃饭处理事务,就为了空出几天飞来罗马。如果我工作室不忙你就和我一起外出闲逛,我接了项目你就在家陪妈妈,帮我整理屋子、做饭。我知道的你就做了这么多,那那些我不知道的呢?这一年我想明白好多,再著名的许愿池也并不能实现愿望,所以我要自己迈出这一步。”

 

他偏头对沈巍露出笑,伸长左腿自裤袋里摸出一个浅灰的方盒。“从许愿池回来后我就买了,一直带在身边,总想着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给你,但那个时机什么时候合适我也不知道。上个月市文化局联系工作室表示有一批有年代的建筑需要复原,因为我团队之前参与修复圣天使桥所以希望一起合作。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合适的时机,但我不想再等那个‘合适的时机’了,有你就是最合适的。沈巍,小巍,让我留在你身边吧。”

 

盒子里,三个简单的圆环缠绕交织无法分离,一同组成三色的戒指。白金、黄金、玫瑰金,它们代表的友谊、忠诚、爱情,缠绕在沈巍的指尖。

 

另一人的手覆上去,身后的影子在重叠……

 

接下来交给太太  @夜横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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